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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35章 屠城
「墨公子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」
回到了客栈,姬长老小心问着墨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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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虽然贪图享乐,但这些年接触的形形色色的修士多,心思也敏锐,此时也察觉出了不对。
墨画本不愿开口,但见姬长老神色志忑,心中不安,想了一下,便布下阵法,隔绝视听,缓缓道:
「这小驿城,满城修士,都将有死劫—”」
姬长老脸色一惊。
「那———城—」
「城门被封了。」
姬长老连忙道:「我们强冲出去?」
墨画摇头,「有好几个金丹守着,修为不低,至少金丹中期,一旦强冲,会遭追杀,
而且有不可知的因果变故」
「金丹中期」姬长老心中惊惧。
苍狼宗的掌门,也才金丹初期,甚至很久以来,都是苍狼城,唯一一位金丹修士。
在苍狼宗,没人敢性逆他的意思。
却不成想,到了这小驿城,竟然会有金丹中期以上的金丹封城。
而且,还不止一个..—
姬长老看向墨画,「那,墨公子——”
墨画沉思片刻,道:「我去外面看看情况,想些办法,你留在客栈里,不要走动。」
姬长老想了想,点头道:「是。」
之后墨画便离开了客栈,一个人走上了大街。
大街之上,人潮涌动,颇为喧闹。
大多数修士也跟平日里一样来来往往,根本意识不到,他们自己印堂发黑,死期将至。
「金丹封城」
墨画眉头微皱,心中沉思。
他自己想逃,是可以逃的,隐匿也好,破阵也罢,对他而言,都不是什么难事。
但这满城修土,他却没办法见死不救。
即便救不了一城,至少能救多少是多少—
只可惜,时间太短了,而且敌人不明,情况不清,在没有预料和准备的情况下,他的很多手段,都没法施展。
更何况,聚集在这里的,都是陌生修士。
墨画「人微言轻」,也根本调动不了他们。
「只能尽人事,听天命了。」
墨画轻轻叹了口气,而后混在人群中,不露声色地绕着小驿城的城墙,走了一圈,将周遭的地形,还有阵法结构,全都洞悉于胸。
并在趁着别人不注意,隐匿在暗中,以神识御墨,开始拆解阵枢,构画阵法。
但时间还是太仓促了。
小驿城的这个局,明显布置了很久,阵法很完善。
墨画阵法造诣再高,画得再快,也没办法在一两个时辰内,改变整个小驿城的阵法格局。
更何况,还要避人耳目,不被人发现。
这就更不可能了。
一个半时辰后,街上人流减少,守城修士换防。
数个金丹修士,开始巡视。
墨画知道自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,叹了口气,之后装作无事发生,重新汇入人流,
走进内城,回到了客栈。
到了客栈,墨画将自己关在屋内,先用妖骨卜术,大致算了一下,之后掐指,以天机衍算验证了因果,便唤来姬长老,吩附道:
「今夜事发,必有灾厄,到时候我们趁乱—」
说着说着,墨画忽而瞳孔一缩,看向姬长老。
原本并无死劫的姬长老,如今的印堂上,竟也是漆黑一片。
而在他离开前,姬长老还是安然无恙的。
墨画沉思片刻,神情肃然,问道:
「你适才去了哪里?做了什么?」
姬长老目光闪烁,但仍旧笑道:
「公子,我能做什么,您不是说了么,让我在这里等您,我不曾走动半分——”」
墨画目光平静,「老实告诉我,不然的话———你可能会没命。」
姬长老脸色一白,神情有些动摇,可最终到底还是硬了下心肠,汕笑道:
「公子,我怎么可能骗您?」
「再说了,这个鸟地方—我又能去哪里?」
墨画默默看着姬长老,心中叹气,道:「今晚无论发生什么事,你一定要跟着我。」
姬长老连连点头,「您放心。」
墨画不再理会他,自顾自回到房内,盘腿坐在床上,闭目养神,谋算着下一步的计划。
天色渐黑,街上点起了灯笼。
灯笼的光,是红色的,朦朦胧胧,映在夜色里,有点像血。
又过了一个多时辰,到了亥时。
整个小驿城都安静了下来,多数修士,似乎都进入了梦乡。
客房内,墨画却睁开了双眼。
他放出了神识,神识之中,有约莫七八道不为人知,隐晦但强大的气息,游荡在小驿城内。
这些人的修为,赫然全都是金丹。
这些金丹,聚在一起,而后又各自散开,占据了小驿城的各个角落。
黑夜中,响起了诡异的呢喃声。
森然的阴气,自四面八方涌来。
一道道血色的阵法,缓缓亮起,将整个小驿城,包裹在了其中。
地面微微颤动,似乎有什么东西,从地下爬了出来。
墨画神识强大而敏锐,能感知到这些,腐臭邪异的波动。
但整个小驿城的修士,大多都沉浸在安然的,夜晚的氛围中,对即将到来的灾难一无所知。
直到黑夜之中,有惊恐之声响起。
「行尸!」
「孽畜,竟然有修尸道的杂碎,今日我———」
「不对,还有铜尸!」
「三品铜尸!」
「.—快跑!」
惊恐声开始蔓延,各种灵器,法术的光芒,在黑夜中次第亮起。
但更浓烈的,却是血色的邪光,还有腥臭的尸气。
伴随着各类行尸、铁尸和铜尸,混杂在一起的咆哮声,以及血肉撕咬,骨肉咀嚼之声,整个小驿城,逐步沦为了一座尸道炼狱。
魔修开始屠城!
在道廷一统,道律约束下的修界,「屠城」的行径,已经「禁绝」数千年了。
而如今,随着大荒叛乱,兵所及,这种悖逆人伦的恶行,又重新开始在九州大地出现了。
而且,还出现在墨画的家乡,离州。
这些魔修的精心谋划,也很清晰了。
趁着战乱,将小驿城营造成一片「祥和」之地,吸引周遭的修士投奔,尤其是筑基修士,修为和身家都不俗,是上好的「羔羊」。
这样一来,小驿城人气聚集,自然一步步发展壮大,再不断吸引更多修土,成为一片安详的「乐土」。
但这一切,全都是假象。
待整个小驿城养肥了,金丹大魔头便出手封城,以血腥手段,直接将整座城屠掉,将满城的修土炼成僵尸。
整个过程,自然而隐蔽,不露痕迹。
再加上离州战乱,局势混沌,天机蒙昧。
即便是墨画,知晓因果之术,也只提前半日,才看出这等灾厄。
身陷其中的普通修士,根本不可能察觉到危险,等他们真正察觉到的时候,一切为时已晚。
铁尸和铜尸,已经开始「吃人」了——
七八个金丹镇守,数不清的户修,还有各类铁尸和铜尸,在城中肆虐魔修为了屠城,的确下了大功夫。
而墨画能做的,其实也不多。
他是阵师,精通阵法,阵法讲究未雨绸缪,提前布置。
提前布置的阵法越多,阵师实力越强。
相反,若没充足的机会,布置足够多的阵法,阵师的实力,就十分鸡肋。
尽管墨画与一般阵师不同,拥有神乎其技的神识御墨,可以临场布阵。
但他毕竟只是筑基,这些临场布下的阵法,只能镇杀同境界修土,无法对金丹修土,
构成太大威胁。
除此之外,神念化剑,暂时没法动用。
即便动用,也不可能是七八个金丹魔修的对手。
道心种魔,同样需要准备,需要前置条件,需要以「言语」为媒。
而当前「屠城」的情况下,这些金丹魔修,只想杀人,根本不会允许自己多说一个字。
「筑基境界——.到底还是,太低了啊——
墨画深深叹息,神情凝重。耳边忽而听闻一阵骚动,紧接着是修士惊恐和震怒声,以及血肉喷溅的声音。
之后,一股股腐臭的气息,从楼下蔓延到了楼上。
楼梯开始颤动,墙壁有东西在撕挠。
不过片刻,门窗骤然裂开,几只挣的铁户,直接冲了进来。
墨画抬起手,凝出熔浆般的火球,转瞬之间,便将这两只铁户的脑袋,给轰焦了。
铁尸应声倒地。
墨画动身离开,他知道这客栈也不可久留了。
可路过旁边的房间,他却发现屋内空空荡荡,姬长老早已不见了踪影。
墨画皱眉。
适才他一心,都在窥探金丹尸修暗中的动向,忘了留心姬长老了,没注意到,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。
不过墨画转念又想了想,姬长老此人是死是活,与自己无关,他也懒得管。
墨画便隐着身,收敛着气息,孤身一人离开了客栈。
行至半途,墨画又忍不住叹了口气,心里到底是有些在意。
同行一场,总归是有一点情分在。
墨画袖中的手指一捻,翻出铜钱,心中催动天机衍算,去推算姬长老的去向。
过了片刻,因果气机浮动。
墨画辨了一下方向,便向右侧的街道走去。
一路上的场景,十分惨烈。
小驿城的惨剧,也拉开了惟幕。
一个接一个修土,倒在尸毒森然的利爪下,而后被僵尸,啃得面目全非。
墨画只能在暗中,尽量丢一些火球,去轰杀屠城的尸修和僵尸,来缓解一下城中修土的压力。
就这样,一边杀僵尸,一边沿着因果线向前走。
最终走到了一座,挂着青色惟慢,装饰华丽,门窗紧闭的阁楼前。
墨画趁乱,破了阁楼的门窗,走进了楼内,满目全是粉红色,飘着馥郁的香气。
此时楼下大厅,同样乱做一团,男女混杂在一起,耳鬓厮磨,衣衫不整。
似乎所有人,全都沉浸在情念之中,根本不知大难将至。
墨画上了二楼。
二楼全是粉色的闺房,房门紧闭,屋内有男女压抑的旖旋之声传出。
墨画皱眉,沿着粉色的长廊,径自走到一间闺阁外。
这间闺阁的房门,仍旧是紧闭的。
墨画随手一挥,墨迹在空中浮动,结成阵纹,解了阵法,开了房门。
一股更浓郁糜烂的花香,飘了出来。
墨画屏着呼吸,走进房内,便见到了姬长老。
姬长老躺在床上,脸色苍白如蜡,上半身光着,皮肤松垮,裹着骨头,身上的血肉似乎都被吸干了,下半身则不停流着血,浸透了半边床榻。
他见到墨画,一脸苦笑,声音沙哑,缓缓道:
「她跟我说,她娘亲死得早,爹爹好赌,有弟弟要养,红颜命苦,只能丢掉自尊,陪男人欢好—」
「她的眉眼间,是高傲的,在我身下时,神情是屈辱的——」
「许是她太美了,我竟然真的信了———」
「这种屁话,我听了一辈子了,我竟然会信,我竟然会信—」
「我竟然,觉得她不一样,想照顾她一辈子,一辈子待她好———」
姬长老咧开嘴角,自嘲地笑了笑。
这一笑,牵动了伤势,他残留的生机,流逝得更快了,明明脸色苍白,但印堂却黑得宛如黑洞。
姬长老似乎明白了什么,缓缓抬起头,惬地看着墨画,目光十分复杂:
「墨公子—果然,什么都没命重要—我应该好好修行的,墨公子,我应该好好活着,好好修行的——」
「墨公子—」
「我—」
两行热泪,自脸颊流下,而后变得冰凉。
姬长老的气机,也就此断绝。
墨画沉默良久,眼眸中也露出一丝悲悯。
他走上前去,轻轻阖上了姬长老含恨的眼眸,低头便见姬长老的胸口,有一道血色梅花的标记。
这道梅花印,鲜红,妩媚而唯美,含着一丝摄人心智的冶荡。
「合欢—
姬长老是被采补而死的,而且,是一种极狠毒的采补术。
这种极端的采补术,只有合欢魔宗才有。
花印,本身也是合欢宗的标记,
墨画深深看了死去的姬长老一眼,心情复杂,而后转身离开了房间。
此时闺阁间,粉色的气味,越发糜烂。
之前还沉浸在欢愉中的男子喘息之声,纷纷变成了痛苦和绝望的哀豪。
女子的笑声,也从此前的含羞妩媚,情意缠绵,变成了尖厉刺耳,狞阴毒的狂笑。
粉色弥漫间,整座楼阁,如同合欢的炼狱,充斥着放纵和苦痛。
墨画自光冰冷,走下阁楼,到了天厅。
此时的大厅,同样糜烂,血腥不堪。
阁楼的大厅,似乎与外界,隔绝成了两个世界。
一个是粉色,一个是血色。
外面的僵尸在吃人。
里面合欢宗的女修,同样在「吃」人。
这是两个魔宗,在以人为祭品,祭奠自己的道。
而整个大厅之中,唯一一个,坐在桌前喝酒,并未有女子纠缠的人,是一位白面公子。
这位白面公子,仪表不凡,独自一人,自斟自饮,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。
他的眼前,是欢愉与血腥交织的糜烂场景,但他的眼中却只有欣赏,并无半分欲念,
仿佛看到的,只是一群在交欢的「死户」。
这位白面公子,与墨画也有一面之缘。
「施公子—」
墨画目光一凝,隐身看向施公子的同时。施公子竟似有所觉,当即一挥手,召出白色的户气,结为宛如实质的阴爪,从墨画的四周,横扫而过。
「白色尸气?」
墨画瞳孔一缩,身形一闪,避开了这些白色的尸气阴爪,而后身形渐渐显露了出来。
施公子定晴看向墨画,认出了墨画的面容,有些意外,「是你?」
墨画没说话。
施公子眉头微皱。
两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。
便在此时,周遭有几个合欢宗的女修,见了墨画清俊的脸,忍不住动了欲念,馋他的身子,便如美女蛇一般,缠了过来。
墨画随手点出几枚火球,将这几个合欢宗女修,烧成了焦炭。
施公子见状,瞳孔微缩。
明明只是筑基境,但这火球术的功底和威力,竟凝练至此”
而且这火球术中,竟还融看极精纯的煞气?
他也是魔门中人?是魔煞宗的嫡系?
施公子一双苍白的眼眸,死死盯着墨画,越看越觉得疑惑,同时也越看越觉得心惊。
此前在客栈,他仓促一警,没太在意。
如今仔细端详,才发觉墨画气息隐晦,仿佛笼罩在迷雾中,让人看不透。
而那张如画如玉的面容,更是惊为天人。
「你究竟是什么人?」施公子冷声问道。
墨画仍旧不答,与此同时,身形渐渐淡去,似乎不想做过多纠缠。
而眼看着,墨画施展隐匿,身形即将消失,施公子冷哼一声,反手取出一枚金铃,轻轻一荡。
地面之上,突然浮出一尊金棺。
金棺之上,户道阵纹锁开启,一具金黄色的僵尸,从棺材中解放了出来。
这具僵尸,是一具铜尸,但四肢手爪,已然镀出了一层金色。
铜尸直接化金尸。
这在户道之中,也是极其尊贵且罕见的僵尸品种,可遇而不可求。
而在筑基户修中,能掌控这等僵尸的,更是绝无仅有。
施公子唤出铜尸,目光冰冷而倔傲,指着墨画道:「杀!」
这镀金的铜尸,当即眼眸一张,腥风骤起,化作一道金色光芒,直向墨画扑杀而去。
隐匿到一半的墨画,微微皱眉。
眼见铜尸扑杀而来,他本想施展身法躲开,可不知为何,一见到僵尸,他的心底便本能地涌出一股「暴戾」的情绪,似乎受到了「宵小尸辈」的挑畔,而因此发怒。
墨画的脸上,露出可怖的神色,瞳孔倒竖,泛着阴森的古铜色。
眼眸之中,有户山血海的倒影浮现,
墨画直视施公子的铜户,目光威严,低声斥道:
「滚!」
原本凶戾的铜户,受了这一声斥责,一瞬间竟觉得受了天地孽道法则的威压,本能地心生畏惧,不敢伤墨画分毫,否则便是犯了亵渎君王的大罪。
铜户受了震,僵立原地,动惮不得。
施公子脸色大变,目露难以置信之色。
而墨画则看了施公子一眼,心中起了杀意。
这个施公子,身份不凡,可催动白色户气,同样十分古怪。
墨画本不能随意动杀孽,但这种身份尊贵的魔修,却值得犯戒,可以一杀。
墨画并指,凝出火球,暗中神念微动,画地成阵,想就此将施公子诛杀。
可恰在此时,心中警兆骤现。
墨画瞳孔一缩,看向施公子的额头,便见他额间,有一道性命相修的血色符篆,深藏于命宫。
这个血色符篆,他曾经见过「魔道不死符——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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