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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79章 开源节流?
七月十五日,大朝会一结束,邵勋便来到了西苑继续躺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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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,少府监蔡承很快来到了此处,邵勋不得不坐了起来。
入内行礼之后,蔡承看到了躺在躺椅上的王惠风,于是又行一礼。
“蔡公见谅,妾体弱至此,竟无能起身。”王惠风轻声说道。
“王婕妤言重了。”蔡承回道。
邵勋示意他坐下,然后说道:“卿写的奏疏,朕看过了,而今想再听你说一遍。”
“陛下,少府去岁收支相抵,收还略小于支。”蔡承说道:“诸苑囿所出粮豆、牲畜、竹木、布帛之类,已很难增长。若想有进益还得从货殖上着手。”
“蔗糖?”邵勋问道。
“陛下,蔗糖已经卖到顶了。”说到这里,蔡承简单解释了一番。
邵勋听完后,有些恍然。
之前他只简单地以为价钱越低,买的人越多。大部分情况下,这一点没错。但有个小小的问题,低到什么程度呢?
对数量最多、最底层的农民来说,蔗糖是奢侈品,一般而言他们不会买的。
一斤从两千文降到一千文不会买,降到八百文,仍然不会买,就算降到五百文,还是不会买。他们觉得没必要花这个钱,就这么简单。
这就是尽可能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啊!
无端地,邵勋想到了后世晚清时期,英国人在印度建立了许多机器纺织工厂,然后雄心勃勃进军中国棉布市场,却惨遭失败,根本卖不了多少。
后来他们发现,小农经济模式下,中国农民喜欢自己纺纱织布,而在这个过程中,劳动力成本和时间成本是不被农民算在内的,他们只计算棉花原材料成本,甚至只计算种植成本。
如此一比较,你印度工厂的棉布有什么优势?更别说洋布过于轻薄,只适合城市人穿用,而农村需要的是厚实耐磨的棉布——事实上洋布确实主要在几个开埠的城市销售。
真正摧毁乡村手工业棉纺市场,让洋布大肆倾销,还得益于后来的战争——厘金制度对商业的摧残是毁灭性的。
再回到此时的蔗糖市场,消费人群其实早就固定了:士族豪强、官员将校以及一部分愿意花钱的府兵。
除非你把蔗糖价格做到令人难以置信的低价,才能打破藩篱,产生奇妙的质变,迎来下一次爆发。
“除此之外,可还有别的原因?”邵勋问道。
“有。”蔡承说道:“而今北运之蔗糖,谓之‘石蜜’(块状粗糖),交州本地则还有‘蔗饴’(糖浆),其间颇多杂物。有些富贵人家,尝过新鲜后,便又转回蜂蜜。没那么多钱的,则买饴(麦芽糖)、枣糖。或许还有臣不了解的甜物,譬如高昌之刺蜜,世间之大,无奇不有,臣难以尽知。”
邵勋点了点头,问道:“你可有解法?”
“有。”蔡承毫不犹豫地说道。
“说来听听。”邵勋道。
他对制糖业也不是没有一点了解。
长期翻阅少府公函后,他知道此时的甘蔗出糖率低得可怕,既有品种原因,也有技术原因。
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提高榨糖技术,悬赏后几年了也没下文,或许有些进步真的需要运气,需要灵光一现。
另外,现在的蔗糖杂质多也是真的,比后世的红糖都远远不如。
如何过滤,需要哪些技术,他也很好奇。
“交州传言,天竺有国名‘摩揭陀’(今印度比哈尔邦),擅长制糖,能得较为纯净的沙糖。”蔡承说完,补充了句:“臣本不信,后在洛阳见得西域胡商,言及康居、波斯亦有此法,始信之。”
“哦?”邵勋从一堆信件中取出一份,仔细看了看后,沉吟片刻,道:“朕知道了。”
信件是庾蔑从大宛写过来的,其中提及他在康居曾招募了许多工匠,却不知有无制糖匠了。没有的也没关系,让天工院想想办法,谁能研究出新的制糖之法,就予以重赏。
或许不太容易,因为少府一直没搞出来,但群策群力嘛,正好也让天下人看看,研究这些东西是有用的,有极大的利益。
庾蔑的信中还提及了事关康居的一些事情,比如狯胡本在康居东北边缘地带放牧,多年来逐步南侵,很多城邦或为其征服,或为其暗中控制,康居王南逃,以避锋芒。
又提及波斯与大秦屡相征战,互有胜负,国力消耗极大,故无力东侵,只采取怀柔附庸之策。他建议与波斯争夺康居诸城,宣扬大梁国威。
邵勋没有给他任何回复。
这会不是汉时了,他也没有汉武帝那种让国家户口减半的决心。再说了,这会的百姓也没汉时那么能忍,更容易造反。
西域,慢慢经营就是,不能急。
不过他也没完全否定庾蔑的想法。
庾元度提及前番在馆驿遭袭,很可能是波斯人所为,并进一步分析,波斯人难以派遣大军过来,故只能这么“小偷小摸”,利用在当地经营多年,人脉深厚的优势,搞一些暗杀之类的上不得台面的勾当。
但康居人或许被压榨得太狠了,显然有相当一部分人对波斯不满,故与大梁暗通款曲,甚至愿意保护使团,这是可以着力之处。
邵勋思量许久,始终没有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。不过这会听到蔡承提及的制糖之法,便准备写信给庾蔑,让他尽可能多搜罗种子、工匠、书籍甚至是牲畜——是的,牲畜也有用,可丰富基因资源。
收回思绪后,他看向蔡承,道:“今日来此,不仅仅是为了谈论如何制糖吧?”
“陛下明鉴。”蔡承先恭维了一句,然后说道:“近年林邑贼匪日渐猖獗,不断越境屯垦,深入者达数十里之遥。范文此人海贸起家,极擅舟师,时或有船只航行于交趾外海,意图不轨。臣担心,再如此下去,蔗糖、香料、大木及南海奇珍皆难以北运,少府痛失财源,妨害了陛下大计。”
邵勋捶了一下案几,有些不高兴地站起身。
“交州土兵堪战否?”他问道。
“不甚能战。”蔡承说道:“多为老实巴交之田舍夫,有事征发,无事则罢散,器械多有不全,操练更无法度陛下若依赖交人,恐要失望。”
“朕就不明白了,交州人和临邑人难道不一样吗?”邵勋奇道:“怎相差如此之大?”
“确实不太一样。”蔡承苦笑道:“其实臣也没见过,只是听去过交州的人提及,林邑人更黑一些,长相也有所区别。”
邵勋无语。这么黑的主母,范文也下得去吊?
“你常年处理交州事务,朕信你。”邵勋说道:“孙和南下后,可有改观?”
“这却不知也。”蔡承心下一动,回道。
陛下就是这个习惯,有时候问一个人这件事,往往会旁敲侧击另一个人那一件事——并非不知晓,只是想多方印证。
不过蔡承确实不知孙和去了交趾如何了,只依稀听闻第一件事就是清查武库,发现器械锈蚀不堪用者甚多,复查粮库,账目也是一塌糊涂——这个就是交通问题了,在贞明中第一次海运交州税粮至建邺前,交州赋税大多自收自支,可不就是一塌糊涂?
昔年东吴任用的交州刺史,可一直是宛陵陶氏之人,入晋之后,依然是这家。长期经营之下,形同独立王国,账目能对就有鬼了。
“罢了。”邵勋说道:“再给孙德清一些时日,若还没改观……尔母婢,怎么总有贼子觊觎朕的土地?”
“陛下,国家大了是这样总有力不能及之处。”蔡承说道:“但交州确实紧要,已成少府最大财源,万不能有失。”
“此事太子知晓吗?”邵勋问道。
“太子聪慧,应有所感。”蔡承回道。
“你为何替他说话。知就是知,不知就是不知。”邵勋笑了笑,道:“不过,去岁他提及运大木北上之事,确有几分道理。此事虽然交给广州度支校尉做了,但少府也不能置身事外,该运就运,多增加几分财力也是好的。”
“是。”蔡承应道。
“今岁再准备一笔钱——”邵勋想了想,说道:“往列口多运些粮草、器械。”
蔡承脸色一垮,不过还是应下了。
他今天明明是来谈开源节流之事的,没想到又要填一个大窟窿。
邵勋看到他的脸色,哈哈大笑。
“幸好念柳有本事,没让朕过于操心,省了好多钱。”邵勋说道:“这省下来的资财,就用于列口吧。”
“陛下,这是要跨海的。”蔡承提醒道。
“无妨。”邵勋摆了摆手,道:“太子在度田,抓到的不法之徒甚多。孙和在交州清查府库,定罪者也不少。船工有的是,就这么办吧,朕这边无事了。”
蔡承无奈,行礼告退。
片刻之后,王惠风轻叹一声,道:“陛下,你越来越像……”
“像什么?”邵勋回过头来,问道。
王惠风不答。
“可是晚年昏聩的暴君?”邵勋问道:“满朝上下,无人可制,独夫之心,日益骄固?”
王惠风勉强笑了笑,道:“没那么严重。”
“他人诽我、谤我,于我何伤耶?”邵勋摇头道:“时至今日,我只想把这个天下更好地整合起来,做到哪一步算哪一步。”
说完,他给王惠风端来一碗茶水,放在她手边,然后坐了下来,开始写信。
回到少府的蔡承同样写起了信,并遣人快马发到漂渝津。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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