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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门关外三十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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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北军大营帐。
“侯爷,洛阳来的使臣团已经入关,乐太守正在接待,您说这万一乐太守向他们告状,将私售军粮一事说出来,这会不会给咱们惹来麻烦?”
武陵侯陈泰手下的军师捏了捏胡子,眼中闪过一丝忧色。
说是军师,无非也就是陈家的老管家而已,有着老练的处事经验和文道七品境的修为,再加上在陈家服侍了四十年,忠心有嘉,这才被镇西侯委派过来帮助儿子打理军中的文书琐事。
原本镇西侯还在西北的时候,像这种明目张胆地私下售卖军粮一事是绝对不会去碰的。
来钱的渠道多的是,真没必要这么大的风险去贪墨区区十几万银两的军粮。
毕竟,粮仓军粮,太好查了,只要仓门一开,就一目了然。
而且,虽然镇西侯和乐太守之间不太对付,但大家怎么说也都是同朝为官,所以这面子上也要过得去的,可不能直接撕破脸皮。
可是,作为西军主帅的镇西侯率军北上了,剩下十万西北军当然就全归他这个儿子管了。
陈泰年少封侯,意气风发,可就没他老爹那般沉稳了。
故而老爹这前脚刚一走,他后脚就许下重利收买了乐君子那个守粮仓的小舅子。
这事儿做得,确实不太地道。
这么坑乐君子,乐君子真要和他拼一个鱼死网破,那他也绝对没好果子吃。
但是,年轻的陈泰并没有想过匹夫一怒犹可血溅三尺,他自以为万无一失呢。
便见陈泰轻蔑一笑,对管家军师说道:“第一,使臣团此番前来的目的是出使西戎,他们并不是朝廷委派的巡查钦差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他们又何必卖乐君子一个面子而惹自己一身臊?”
“这第二嘛……叶望山私卖军粮,与本侯何干?”
陈泰收起笑容,一脸正气地问道:“本侯且问你,军粮是谁买走的?”
管家答曰:“七个商队共瓜分之。”
陈泰再问:“那么现在商队在哪?”
“三支去了西戎,两支去了月氏。依脚力行程来看,这应该都已经运达地方了。”
管家分析道。
“是啊,这粮食差不多应该都卖完了吧,谁还有这本事能耐重新寻回?这买卖粮食乃是商队和叶望北的自发行为,又不是本侯强迫的,与本侯何干呀?”
陈泰点点头,得意笑道,“再问你,叶望北所得赃款如今又去往了何处?”
老管家眼睛一亮,胡子一吹,说道:“妙啊!一部分被他私下截留,还有一部分被他拿去赌坊给挥霍光了。”
“是啊,乐太守的小舅子叶望北嗜赌成性,玉门关谁人不知?所以他去赌坊输光了银子,这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?”
武陵侯自信微笑道。
这输可也是有讲究的,是分批次输给了他们。
陈泰这手段,不说天衣无缝,但真查起来,只要不是将人抓起来严刑逼供,那也确实难以找出对他不利的证据。
军官在休假期间,去赌坊玩两把,这并没有违反朝廷律令。
一门双侯的陈家只要不倒,甚至镇西侯能在殇阳关那边打出风采,那么就不会有哪个傻子会攀咬此事。
“粮食是叶望北卖的,赃款也是他去赌坊挥霍一空的,这事儿确实和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。侯爷果然神机妙算哈哈哈。”
老管家颇为感慨。
少主看似鲁莽,但心思也是十分缜密啊。
如此一来,朝廷即便要查,也查不到他们的头上。
连替罪羊都找好了,就是监守自盗的叶望北嘛。
“这叫做阳谋,哪怕乐君子明知是本侯做的,但他能奈我何?他没证据!要怪也只能怪他有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小舅子哈哈。”
说到这位乐太守,武陵侯眼中充满了鄙夷。
这种人竟也能高居太守之位?还真是祖坟冒青烟了!
而西北,正因有这根刺的存在,他们才不能放开手脚彻底大干一场。
父亲北上前还千叮万嘱他低调一些,莫要去惹乐君子。
只能说,父亲老了,曾经的雄心壮志也没了,眼睛里早已失去了锐气。
好在,现在的西北是由他来当家。
没了掣肘,他自然是要轰轰烈烈大刀阔斧地大干一场!
他可不满足于一个侯爵!
少年封侯确实很耀眼夺目,甚至说是年轻一辈中第一人也不为过,但是,那是李子安未一飞冲天之前。
现在,他被一个比他更加年轻的武安公压着,这种滋味太难受了。
李子安当初只是驱赶北蛮铁骑,保住长安就能封公。
那他若将西北势力凝成一股绳,将西戎和月氏连根拔起,这便是开疆扩土之赫赫大功也!
哪怕不封王,但至少也能封个国公当当吧?
哼!
李子安带给他的耻辱,他将永世难忘!
还有靖安伯家里的那九个小娘子!
哼哼,一个都逃不掉!
他陈泰发誓,一定要将那九个美娇娘都收入房中,尽享闺房之乐!
“对了,可有打听到使臣出使西戎是为何事?”
陈泰收回心思,问道。
老管家无奈摇头道:“老奴托了不少关系打探,但并未得到有用的信息。只知使臣出使西戎是为了宣扬我朝之威仪,并册封西戎小王子为骠骑大将军。但老奴总觉得我朝在这个时候出使西戎有些蹊跷。”
“燕王殿下死后,西戎可没有往日那般安分了呐。也罢,咱们就静观其变……不,让本侯再仔细想想!”
陈泰静静思量了一番,眼中闪过一丝杀意:“如果大胤的使臣死在西戎的地盘上,你说朝廷会如何处之?”
“朝廷必然是要挽回脸面!”
“哈哈,说的对。而要挽回这脸面,那就要和西戎兵戎相见!如此一来……我们的机会不就来了?”
陈泰脸上露出一个肆意的狂笑。
他要将使臣当做垫脚石,踏上国公之位!
“侯爷是想……”
老管家浑身一颤,随即做了一个抹脖子的阴狠动作。
“西戎虽有不臣之心,但也绝对不敢冒犯使臣,不过我们可以设计……”
陈泰慢慢说道,“之前那个西南来的家伙,不是想要和咱们深入合作吗?去告诉他,此番主使的脑袋,就是他要献的投名状。而且此事,只有在青海草原上干!”
“老奴这就去告知他们。”
老管家兴奋极了。
他也是人老心不老,想要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呢!
果然。
少主的胆气和锐气,是老爷远远不能相比的。
跟在少主身边做事,真的是痛快多了!
这位正使大人可是崔相的嫡孙、大胤的探花郎!
若真的死在了西戎。
嘿嘿。
那就有好戏看了。
崔相能答应?
朝廷不想西征西戎也得征了!
不然岂不是寒了崔相的心呐!
……
另一边。
乐君子作为玉门关名义上的最高长官,自然是接见了使臣团。
不过也只是简单客气了一下,崔立言就谢绝了乐太守的安排,和其他人一起入驻了驿站。
李诺依然没有露面,因为他本就是作为暗棋来的。
使臣团在玉门关只休整了两日,就出关了。
李诺则是吩咐清风楼,慢慢收集武陵侯暗中勾结外族,以及私下倒卖甲刀等军资的证据。
之后,他就混在江南商队中,跟着使臣团一起出了关。
陈家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,等他回来再收拾也不迟。
当务之急,是去西戎。
若是能够寻到姬夕瑶最好。
若是不能……
不!
在他的字典里,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。
他坚信,一定能够找到这对母子,带回长安!
三日后。
商队来到了死亡沙漠。
这一路过来,倒是连一个毛贼都没见到。
也是。
西北军就驻扎在玉门关,谁敢造次?
而等进入死亡沙漠后,才偶尔见到几股小劫匪,不过他们一看是大胤使臣团的仪仗,立刻就溜之大吉。
目前来说,大胤的国威还是十分强大的。威慑宵小不成问题。
故而这一路行去,也是有惊无险。
七日后。
终于抵达了青海大草原。
已经可以依稀看到一些牧民了。
“公子,再走上两日就能抵达西戎的第一个集市,我们一般就在那里交易货物。”
江南商会的一个管事来到李诺面前,毕恭毕敬道。
“嗯,那些西戎牧民见了我们都是什么心情?”
李诺随口问道。
“他们倒是十分热情好客,巴不得咱们日日都来呢。只是……西戎的上流贵族,总是对咱们不怀好意。若非咱们背后靠着的是大胤,只怕他们就直接明抢了。”
管事回道。
戎族,本就是靠抢劫掠夺起家的。
当初青海草原上大大小小一千多个部落。
而戎族也只是其中一个五百余人的小部落,后来在一个首领带领下,开启了抢劫模式。
这越抢越强,越强越抢,以滚雪球的形势壮大了自身。短短两年之内,就一跃成了草原第一大部落。
而后,又在另外八支部落的支持下,组成了草原联盟。
戎族大首领,被推举为草原大汗王。
另外八大部落的首领,则为大王。
这就是青海草原的“九王会议”!
西戎一族体内本就带着抢劫的基因,虽然这些年被强行压下来了,但时不时还会崩出。
故而每到夜晚时分,商会护卫就会打起十二分精神,以防“流贼”。
“公子您看,那应该就是大可汗的小儿子。”
没多久。
远处马蹄奔腾,尘土飞扬,一支五千人的西戎军跑来。
为首者,正是当代西戎大汉王最宠爱的小儿子,金穆罕。
草原继承制,为小儿子继承父亲的地位和财产。
他们前来自然是接大胤使者的。
这接待规格也算是很高了。
一番相互客气之后,使臣团就在这支军队的保护下,朝着王帐的方向行去。
“公子,您是跟我们一起,还是……”
管事问道。
“我自然是要去王庭走一遭。对了,交代给你的画像,这一代牧民都要询问到,一旦有消息,就发文鹤飞书给我。”
李诺说道。
他和管事也是互通了文气,只要不是离的太远,这位儒道七品境的管事就能用文鹤飞书联系到他。
虽然这也有些大海捞针了,但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的机会。
离开商队后,李诺散漫地在草原上逛荡起来。
以前,他没多大感觉。
直至现在看到了这漫野的牛羊之后,他这才明白什么叫做“天似穹庐,笼盖四野……风吹草低见牛羊”。
而且草原上的落日,显得格外的圆和大。
尤其是这颜色,更加浓烈。这才是真正的残阳似血!
不知不觉中,李诺来到了一处湖泊附近。
这里,驻扎着一个小部落,大约七百人左右。
看着膘肥体壮的牛羊,每个牧民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
今年老天爷赏脸。气候微暖,寒气并无提前来临。故而这草木长得十分旺盛,连带着牛羊也都吃好喝好。
等到月底,他们就能烹羊宰牛了。
这个冬天,应该是会过得很惬意了。
“徐公子,听说江南鲈鱼乃是天下一绝,不知比这烤羊羔如何?”
热情好客的族长亲自招待了李诺。
“哈哈,族长,你可知鲜字如何写?”
“徐公子还考验起老夫来了。不怕实话告诉你,老夫年轻时也是在玉门关念了三年的私塾。大胤的文字,也是认得七七八八。这个鲜字可难不倒老夫,是一个鱼加一个羊……”
族长用手蘸了蘸马奶酒,在桌子上比划起来。
等他写完,再看到李诺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,这才明白过来。
他自嘲一笑:“哈哈,公子果然是读书人啊。一个鲜字就道出了真谛。是老夫肤浅了。”
鱼羊为鲜。
各有千秋。
鲈鱼鲜嫩,羊羔也是鲜美啊。
就在这时。一个族人慌张地闯入营帐:“族长不好了,铜穆罕又来了!”
“不是说了吗,咱们草原最美的明珠是不会嫁给他的,他怎么还是那么没脸没皮?”
族长气炸。
铜穆罕虽是大汗王的儿子,但为人乖张,品性恶劣,手段残忍,他又怎会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?
故而他已数次义正言辞地拒绝过铜穆罕的提亲,谁想这家伙贼心不死,竟然还来。
“族长,铜穆罕带了五百戎骑!”
族人惊恐道。
“阿爹,还是答应他吧,不然女儿怕会给咱们族带来灾难。”
一个少女从里屋走了出来。
肌肤细腻,明眸皓齿,根本不像草原人。
李诺随眼一看,顿时惊为天人!
这是……阿苏娜颜?
不。
不可能!
羽族圣女,不可能出现在青海大草原。
可是这长得也太像了吧。
一时间,李诺的眸光久久未能离开少女。
少女见状,面色羞得一红。
草原人天生就大胆直接,不似中原人那边委婉,即便是男欢女爱,也都是大胆地说出来。
可不知为何,在感受到这个江南公子的眼神时,她突然有些心慌意乱。
这个江南公子,长得怎么比女子还要俊俏哩……
而接下来老爹的一句话,让她怦然心动。
族长计上心来,说道:“李公子,你是江南士子,铜穆罕不敢惹你。老夫恳求你将阿苏苏带走吧!”
???
李诺缓过神来。
怎么又来一个送女儿的?
他这桃花运,是不是太强了一些?
呵。
他岂止是桃花运啊?
这是艳福不绝这一命格在发挥着强烈的作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