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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侯莫陈麟率军抵达含光门,接替窦德威所部之时,看着漫天飞雪之下一片残垣断壁,以及废墟之中横七竖八死状凄惨的关陇兵卒,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,只觉得手脚发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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战争之上,生死自是寻常,再是凄惨的尸骸他都见过,然则如眼下这般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,却是震撼认知,让他觉得胃部抽搐,有些呕吐感……
深吸口气,侯莫陈麟下令道:“前出一部直抵含光门内,占据鸿胪寺、太社,谨防守军反攻。吾亲自率军进逼朱雀门,与友军两面夹击,余者留下五百人,立即收拾残局,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将含光门清理出来,以供大军行进。”
想要再吩咐将战死此地的袍泽尸骸收拢一番,否则兵荒马乱之下很快就会成为一团团烂肉,融入砖瓦泥水之中,再难拾掇。可想到眼下战局紧迫,每一刻都是十万火急,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攻陷太极宫,便只能作罢。
沙场之上马革裹尸,本没什么,可惜这些袍泽却死在这帝国京师之内,将来到底是“为推翻残暴迂腐之储君而牺牲”,亦或是“祸乱朝纲荼毒天下之叛逆”,谁也不知……
侯莫陈麟心头满是阴霾,郁郁不乐,当即带兵翻越含光门废墟,向着右侧皇城正门朱雀门逼去,却也不敢离得太近,含光门这一声惊天动地的震响埋葬了千余叛军兵卒,这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使得关陇叛军吓破胆,却也令东宫六率士气大振。
人是想法很奇怪,一个人赴死之时,左思右想难如登天,可一旦成千上万人被情绪支配着兴奋起来,当真可以坐到慷慨赴死、视死如生。
若是朱雀门的守军眼看守不住,也效仿含光门来上这么一下……
更有甚者,若是这一路向着太极宫推进,每至一处守军不可抵挡,撤退之时都埋设火药将整个太极宫一点一点的炸为平地,那又如何是好?
世家子弟经受最好的教育,且眼界广泛心思灵动,侯莫陈麟这个时候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——即便最终兵谏胜利,可皇城与太极宫却毁于一旦,那么天下人、史书上,又会如何评价关陇发起的这次兵谏?
恐怕毁约者众,而赞许者寡。
天下舆论,尽皆操于儒家之手,而儒家讲究“惇信明义,崇德报功,垂拱而天下治”,虽然也不反对“文武并举”,但是对于杀伐之事极尽抵触,更何况是这等施行兵谏、捣毁中枢,甚至使得整个长安城毁于战火之事?
别说什么篡改史书、掩盖真相那等话语,李二陛下御极天下、九五之尊,至今而止依旧有书籍将其“杀兄弑弟逼父退位”之黑历史载于书册之上,使得李二陛下震怒不已,可又能如何?
难不成还能因言获罪,将那些私底下议论此事之人一股脑的都杀了?
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,一味的杀伐强硬,并不能解决问题。即便因残酷之镇压导致一时间天下噤口,可这等残暴政策总不能无休止的进行下去吧?等到民智开启、高压懈怠,其反弹之势只会愈发猛烈,终将如燎原野火一般,席卷一切。
……
延寿坊内,长孙无忌忍着剧痛,浑身冷汗的任由郎中将腿上处置完毕。
郎中亦是一身大汗,包扎完毕之后在一旁水盆之中净手,挥笔写下了一张方子,交给一旁的长孙家家仆,叮嘱其按照方子上的交待行事,而后才对长孙无忌道:“赵国公还是要当心,腿骨折断,经络受损……”
话说一半,已经被长孙无忌摆手打断,面色苍白道:“自己的伤,老夫自己清楚,总之性命无碍便好。至于会否残疾,无关紧要。来人,送郎中出去。”
他本已年近古稀,虽然平素还算康健,可到这个岁数便是看天吃饭,老天让你活一天,你就多吃一口饭,指不定哪天到了时辰,便派来勾魂无常将性命押解而去。
更何况眼下乃是家族存亡生死之紧要关头,只要有一息尚在即可,哪里还顾得上是否瘸了一条腿?
躺在床榻之上,将家仆尽皆赶出,询问宇文节道:“含光门情形如何?”
宇文节显然刚从含光门回来,风尘仆仆气喘吁吁,躬身答道:“守军撤退之时,预先在藏兵洞内埋设了大量火药,带到窦德威率部进占,便顺势引爆火药……伤亡惨重。”
长孙无忌面色阴沉,沉声道:“详细说说。”
宇文节道:“皇城久攻不下,军中士气低迷,故而当时含光门攻陷,所有兵卒都兴奋异常,一窝蜂的涌上去,要么攀上城头,要么自城门而入,全部猬集在守军所埋设的火药附近,所以引爆之时,伤亡惨重。卑职前往统计,大抵伤亡在三千左右,其中一千当场惨死,余者各有伤患、轻重不一,伤势较轻者还好,已经撤下去经由郎中诊治,伤势较重的,基本并无生还之可能。”
“哼!”
长孙无忌怒哼一声,咬牙道:“程咬金倒是生了个好儿子,居然以此等暴烈之行径给予吾军重创,实在气煞我也!”
谁能想到前一刻还是攻陷含光门欣喜若狂,下一刻便事地动山摇人间惨剧?
宇文节默然不语。
此次重创,并不在于伤亡多少,关陇集结了十余万军队将皇城团团围困,每日里战损都在数千之数,含光门下伤亡的人数虽然不少,却也不至于让长孙无忌暴怒如斯。
只不过这次爆破给予关陇军队士气、军心之打击,却是极为严重。不说别的,往后攻伐城门之时,以往那等悍不畏死的气势只怕再也难以出现,毕竟谁愿意舍命登上城头,尚未享受到“先登”之殊荣,便葬身火药爆破之下?
每攻伐一处都要小心翼翼的提防脚底下是否埋设了火药,这对于军心士气之打击简直不可估量……
若程处弼眼下在此,怕不是得被长孙无忌生吞活剥。
长孙无忌只觉得伤腿越来越疼,想必是方才郎中诊治之时以银针刺穴暂时缓解了剧痛,这会儿功效散去,剧痛再度袭来。
他强忍着疼痛,浑身微微颤栗,对宇文节道:“老夫受伤之事,暂且隐瞒,出去之后交待郎中一声,以免引起军中士气动荡。”
宇文节赶紧应命。
若仅仅是军队士气受挫倒也罢了,关键在于一旦长孙无忌伤势严重甚至可能残疾的消息传开,难免使得关陇门阀内部人心惶惶,且又在房俊率军回援之际……本就龌蹉安生、嫌隙日深的关陇门阀,搞不好就能彻底分裂。
见到宇文节脸色,长孙无忌便知道他懂得其中厉害,有些欣慰,温言道:“老夫一时不便出面,你便代老夫暂时处置军务,遇有重大不决之事前来禀报,寻常之事,深思之后自可决断。”
这算是无与伦比的信任了。
宇文节浑身一震,吃惊的看着长孙无忌,连忙推辞道:“卑职才疏学浅、阅历有限,焉敢行此大权?不过赵国公放心,卑职就在外间收拢战报军务,隔一段时间入内请示。”
他知道这算是长孙无忌拉拢宇文家的手段,但是值此紧要关头,却能够这般放权,将兵谏大任交付于他,尽管明白自己绝无可能做下什么决断,却依旧心中振奋。
这可是来自于贞观第一勋臣、关陇领袖的肯定……谁还能没有几分虚荣呢?
长孙无忌微微颔首,对于宇文节知进退的性情甚为满意。外边正堂之中,超过大半都是他的心腹亲信,纵然许给宇文节决断之权,可他又能做下什么决断呢?
这是拉拢,也是试探。
剧痛难耐之际,见到宇文节并未退下,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,不禁奇道:“可是还有要事?”